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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在最开始的地方
神都最中央的地方，那座最大的宫殿被称为中央神宫。在中央神宫正面墙壁靠左上有唯一一块黑色的石砖，上面刻着一段文字。
中央神宫基本都是用相同大小的石块堆垒起来的，每一块足有一人长，半人宽。每一块石块都被切削地一模一样，但最出奇的其实是，每一块石块都是那么纯白无一丝杂色，也不知道究竟是从什么地方开凿出来。而这唯一一块，又是那样完完全全对立的，没有一丝杂色的黑。
怎么看怎么都不像是自然形成的。
那段文字究竟是什么时候刻上的没人知道。不过一般被认为是神都建成的时候。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了，从来没听说过神都动过一砖一瓦。
旧了的房子会坏，坏了需要修补。有时候即使房子还没旧也会被拆掉，在原址上另起新的。这是由人所创造的自然规律，可神都从来没有过。这座城市自建成起就再也没动过，而它本身也像个奇迹，恒定保持着原本的样子。
已经见怪不怪了。毕竟这可是神都，这整个世界上最高贵最神秘的地方。
而这段文字——姑且这么称呼好了——从形式上看起，是一个标准的小节，四行，每行六个字符。所以猜测最多——同时也是逻辑上最靠不住的——是认为这是一段咒文。靠不住的理由也极为简单，因为单独一个小节的咒文基本没什么实际意义，又怎么会被刻在这种地方。
其他的说法也有一些，比较得到广泛认可的，比如这是创世双子神或者其他什么人的名字，又比如是神给人的什么教导，教育人们要虔诚要向善要具有这样那样的美德之类。这其中又分了很多流派，各种引经据典，各种分析推理，互相之间争论不休，以致相互结仇不相往来都是有的。
不过总归是谁也没能说服谁，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不同解释的种类也反而呈现一种越来越多的趋势。
从别的地方着手解读这二十四个字符也是不可能的。因为迄今为止，这些字符的唯一出处就是这块石砖。在这个世界上任何其他地方都从没有见过这些字符的影子，甚至连相近的字符都没有。
所以倒不妨就这样总结，刻在神都中央神宫墙上的这二十四个字符来自于一个不为人所知的独立语种。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知道哪怕其中一个字的含义。
人们给这个语种一个极特别的称呼——羽翎。虽然不知道它们的意思，但从外观上看，它们笔画飘然，就如飞羽。
/序章
对于凌来讲这个世界差不多到了最完美的状态了。她父亲是帝国皇廷参政，三等大公爵，位高权重，母亲精明强干极有头脑，把家族产业管理的井井有条，洛兰沙耶商会的旗号飘扬在每个大城市的上空。更重要的是父母都极为宠爱她这个独女。而从凌自身讲，她自小聪颖无比，五岁的时候，当时帝国极有威望的右大丞相克格罗大公爵就称赞她，说过不了二十年，帝国就要出现第一个女大丞相——虽然有些夸张的成分毕竟对象只是个五岁的小女孩。不过……近些年类似的说法反而是越来越多，而且当真的程度也是如此。虽然凌已经多次，无论在公开场合还是在私下，表达过自己从没有从政的想法，这些说法也从没有消退过，尤其是帝国刚刚出了一个二十五岁的左大丞相。
圣·毕宁，毕宁家族现任族长的长子，比凌大八岁，在这一年早些时候刚刚接过他老师的位子，就任帝国神廷第二神骑士，皇廷左大丞相领外务大臣。虽然每一位新任的神廷第二神骑士都担任同样的职务，但对于圣而言，对他的任命是实至名归。假如他不是前任第二神骑士选定的继承人，帝国皇帝陛下一定也会任命他为右大丞相。而且，他还依靠自己的功绩——而非袭位——晋位公爵。这在整个帝国引起了极大的轰动。对于整个帝国的年轻女子来说，这位神骑士殿下，公爵大人，几乎是她们所有人的梦中情人。每天都会有传言，说哪里哪里的哪位小姐，声称非他不嫁。而从实际的官方统计来讲，在适龄人数起伏不大的前提下，这几年新婚人数确实在不断减少，今年更是达到了一个历史最低点，以至于就在不久前，皇帝陛下亲自颁诏，鼓励适龄男女成婚，并在不久之后的某次大朝会上，在皇廷百官面前隐晦地提醒左大丞相年岁不小，是否该考虑成婚了。
本来这些和凌是没什么关系的。可是当今帝国承平日久，外无敌寇，内有明君。太平盛世自然是好的，可是人们没什么烦心事，平日里太闲了，各种茶余闲话也就漫天飞舞。当前最热门的话题，自然是围绕着这历史上最年轻的大丞相大人，然后顺便就把这十几年前就被预言要成为这帝国第一个女大丞相的凌扯进来了。
低端点的话题就是讨论下这女大丞相会在多少岁的时候能真正成为大丞相，据说好些个赌场都开了盘口，不过毕竟验证周期实在是太久了点，真正有兴趣去下注的人倒不是很多。而高端层面的讨论，已经开始有理有据有节地分析，对于凌·洛兰沙耶大小姐来讲，应该选择怎么样的道路来成为一位大丞相。支持者比较多的方式有两个，其一是从地方的行政长官做起，依靠洛兰沙耶家族在帝国中西部的影响力迅速崛起————这条路的优点是稳，缺点是慢。由地方行政而起即使有家族的助力，没个十年八年也没法回到皇都，而且洛兰沙耶也算不得帝国一流家族，这一代穷家族之力不过只成就了一位参政，看起来与大丞相一步之差，但参政就是参政，大丞相就是大丞相。左大丞相的位置一直是神廷第二神骑士殿下的，依靠人力所能抵达的也不过只有右大丞相一个位子，而帝国参政，向来不少于六个。另外一种方式就比较玄奇了，他们认为凌可以像此前圣殿下一样，从外交做起。不过现在来讲与魔都雅兰格特的联系基本全部把持在圣的手中，要从外交起家只能开辟与圣都密登的外交路线，难度实在是大多了。尽管好些年没有打仗了，帝国和联邦依然出在敌对的状态。
虽然有难度，所有人却都对这位大小姐有满满的信心。于是新的讨论就此展开，人们纷纷开始讨论猜测这位大小姐会用什么奇策来一举打破帝国和联邦连绵几千年的敌对关系，为整个世界开辟新纪元，建立不世功勋名载史册。甚至很多人已经开始严肃地讨论未来凌·洛兰沙耶大丞相和圣·毕宁大丞相谁的历史地位会更高的问题，完全无视了其中一位还没踏上战场，甚至连踏上战场的想法都没有。
以上种种不过是些无聊好事之徒的妄想，其实和凌毫无关系。她的志向才不是踏足政坛千古留名，相反，她对过几年找个人嫁了，然后做一个优雅地，什么都不做的贵妇人，每天在花园浇浇花逗逗猫看看书的生活充满了向往。
稍有点不如意的地方，就是几乎所有人都觉得凌和她的恋人不般配。即使是最溺爱凌的父母也对她所选择的恋人颇有微词。这些话自然没法对凌造成哪怕一丁点的影响，可是她的恋人也许会很困扰吧，他那样的人——
辰·毕宁，从名字大概也能看出些与左大丞相圣·毕宁之间的关系。他们是亲兄弟。辰与凌同岁，小圣八岁。论出身，凌的父亲是帝国参政，以他为族长的洛兰沙耶在帝国中西部有六个行省总督；而辰姑且不论位居神廷第二神骑士，皇廷左大丞相的哥哥，他的母亲是帝国大长公主，当今皇帝陛下的姑姑，家族世守北疆，父亲如今是北羽第一副大统领，神廷圣骑士，实际控制着北羽五个军团与二十七城城卫近百万大军。与洛兰沙耶家族相比起来，毕宁家族更庞大，真正算得上帝国第一流的家族。凌和辰在一起也算得上门当户对，令人不满的，只是辰除了显赫的身世，再也没别的可和凌般配的了。
从某些角度讲辰并不能算是平庸的人，相反，与同龄人相比，还勉强称得上出众。只是凌是一个无论走到哪里都夺目如太阳般的女孩，在她身旁的烛光抑或火炬根本没有区别，再者辰还有一个同样光芒万丈的哥哥，愈发显得辰暗淡无光。而他平日里沉默寡言，外貌也称不上英俊，看起来稍显瘦弱，勉强能称为清秀，不管从什么角度看，都更像一个陪衬。
要说老实话，其实无论凌的恋人是谁，都会让人产生“不般配”的想法。能够配得上凌的人大概只有圣了，而同样，能够配得上圣的人大概也只有凌了。只是很可惜他们之间岁数差别稍稍有些大，又很明显对彼此没什么爱意。只是当辰处在这个位置的时候会额外受到双倍伤害，一边被认为配不上凌，一边被拿来和圣相比较，感慨明明是亲生兄弟却有这么巨大的差别。当有关的讨论广泛的传播开来之后，辰再被提起的时候也就不再被称呼名字，而一般被代成为“那个废物”。
这些传言凌常听人说起，她知道辰也是如此。她曾经为辰有过担心，可辰什么也没说。
凌坐在林间道旁的长椅上再次翻开怀表，时间是上午十点钟，离约好的时间已经过了半个小时。
这块怀表是辰送给她的，作为前一年的生日礼物。当初辰在她生日之前问她想要什么礼物，她恶作剧之心顿起，于是说让辰亲手做一块怀表送给她。辰认真想了想，答应了。她本是想最多不过是他去买些零件组在一起，然后亲自刻画魔纹——她知道，辰对于魔纹极为擅长。只是当天他就拉着凌跑去买了一大块晶莹剔透的蓝色水晶——花光了两个人所有的零花钱——然后一直到凌生日，中间整整十天凌都没再见过他，差点就以为他携水晶潜逃。当凌生日那天，太阳都要落山了，辰才出现在凌的家里，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手里抓着一块怀表，晶莹剔透，蓝光流动如水。
据后来辰自己的表述，他系统学习了怀表的构造和外形设计，然后应用相关炼金术从零起亲手做了这块怀表。中间也不断伴随着失败，直到那时候才最终完成。
从那起凌做了两个决定，第一，这块怀表只要还能转，她就会一直带着；第二，不再向辰提类似“亲手做什么”的要求。
好在虽然辰在怀表外形设计上是新手，这块怀表外形还算过得去，带出去不算丢人。同时她也产生了一个疑问，为什么自己的生日礼物，反而还花光了自己的零花钱。
这块表准的诡异。怀表这种东西还算是新兴的玩意，技术算不得成熟，质量好些的一天慢个四五分钟，质量差点的大概只有小时是准确的，分钟这个计量单位名存实亡。伟大的，几乎无所不能的魔法偏偏在两个方面毫无作为：其一是对人的意识和思想的认知与操纵，一般称之为精神系或者灵魂系——这两种称谓本质是相同的，只是对应不同魔法研究流派——这一类的魔法从来没有正统的咒文流传，只见于某几种极为罕见的瞳阵，而且属于文献记载，最晚也是在几百年前；其二是对时间的认知与操纵，时间系，或者尊称为永恒魔法，这一系的魔法倒是有一段咒文流传了下来，被直接称为时间魔法，这段咒文长度二十八小节——恰好是魔法吟唱能够达到的极限，不过魔力消耗极低，初学者也可以使用，而作用也极为简单，显示吟唱至十一小节第二行最后一个字符时的具体时间。
对这二十八小节的咒文的研究从来没有间断过，因此遭受意外献出生命的每隔几年都有听说，因之受伤的就更多了，可数千年过去了，成果是零。
主流的计时方式是使用机械进行的，精度尚可，只是体积巨大，实在没办法随身带着。所以每座城市最常见的就是机械钟楼，有时候视线良好，一眼望去，就能看到三四个。
魔法驱动的怀表是如何计量时间的凌并没有研究过，只是听说如果需要校表，需要专有咒文，这取决于怀表内铭魔纹构造。它的制造者辰肯定是知道的，凌也没特意问，反正这人是要在身边转一辈子的，什么时候需要校表伸手拉过来就行了。不过一年过去了，这表还从来没校过，让她不由常洋洋得意地向别人炫耀一下。
这怀表和他的制造者一样，印象中他还从没有迟到过。凌心里稍稍有点不安。事实上她与辰前一天下午也约好见面的，只是她一直坐镇封地打理商会的母亲突然回到了家里。她父亲和母亲看起来还算“感情和睦”，不过一年的时间见面次数不超过三次，合计时间不超过一天，傻子也知道所谓的“和睦”只是在演戏。
母女长时间不见自然有很多话可说，说着说着，时间就过去了。等她想到什么跑出来看，太阳都要落山了。
会不会生气了？虽然心里清楚辰不是这么小心眼的人，还是免不了有些担心。她起身朝辰的家走去。整个皇都分成三层，最北面中间是皇宫，也被成为宫城。宫城外围叫做皇城，面积抵十几个宫城，大都是皇族和大贵族们的府邸，元老院和议事殿也在里面。再往外就是外城了，民居，市坊，此外还有内阁各部的办公机构。凌的家和辰的家都在皇城之中，皇宫正门以南，以仪光大道为界，分为东西两片。西面多为皇廷官员的宅邸，而东面住的多数都在神廷之中供职。
真划分起来倒也没有那么严格，帝国并没有一个家族不准同时有人效力两廷的法令。事实上，绝大多数大家族对于两廷都有涉及，凌就有一些亲戚在军中，听说有一个远亲已经是神廷羽骑士，在西翎某城市之中担任城卫指挥使。
不过洛兰沙耶世代主要还是在皇廷为官，她家住在仪光大道以西两个街区，而毕宁家族世代神廷领军，家在仪光大道以东一个街区。
说是毕宁家，其实在皇都几乎没什么人。毕宁家族重心在北羽，绝大多数家族成员都分布在北羽的几个行省之中。族长和族长夫人——也就是辰的父母，更是坐镇澜光行省末予城。皇都之中的毕宁家不过是个象征而已，如今就只有辰也一些佣人住。圣早在几年之前就搬出了家，如今更是在皇都东郊海边新建起了气派的左大丞相府。
除此以外，听辰提过，在皇都之中他还有一个堂兄，供职于皇城羽卫，没什么很深的交情，彼此不常见面。
刚跨过仪光大道，迎面遇到一个女孩。那女孩看见凌直接蹦过来。
“咦，凌，你是要来找我吗！”
眼前这个和凌年纪相仿的女孩叫巴拉娜，皇城羽卫指挥使的女儿，凌从小一块长大的死党。同时在帝国中央魔法学院之中和辰是同班，高等魔纹系，同时也是凌安插在辰身边负责监视辰有没有做什么对不起凌的事情的卧底。当然，最后一项是她自命的，凌才没有拜托她做这种事情。
凌摇摇头：“我过来是找辰的，今天上午约好了见面，不过我没有等到他。”
巴拉娜瞪大了眼睛，一脸的不可思议：“他居然敢放你鸽子？”
凌白了她一眼，但明智的没有多做纠缠，转而问道：“你见过他么？”
“今天没有——不过昨天中午我见过他。昨天中午有一队骑士到了毕宁家，把辰接走了，看样子是朝神都方向去了。”
这个答案让凌感到迷茫，“神都？难道是去左大丞相那里了么？发生什么事情了？”
“我怎么知道，不过我觉得应该不是左大丞相，领头的那个人我虽然不认识，不过看纹章是名隐骑士。神廷制度你也了解，左大丞相也调不动这么高衔位的人，更何况只是接人。”
“……那大概是因为第一神骑士即位大典吧。或许皇族成员是提前被接进神都的。”
“可他又不是……”话说了一半巴拉娜也反应过来，“你是说大长公主啊，或许吧……可是动用一名隐骑士还是太过了点吧。我觉得即便是神都迎接皇帝陛下，最多也就出动一位隐骑士了。这可算是军团总制一级的，比我爸爸还整整高着一级呢。”
这一点凌倒是不怎么在意，虽然确实是古怪了一些。知道辰的去向之后凌也就不用再往他家去了。神廷方面将要举行重大典礼，新一任第一神骑士陛下要即位了。这个消息早就已经得到了神廷和皇廷两方面的确认，具体时间就在一周以后。据说这段时间就要开始大规模派发执召令，邀请两廷的高层们前往神都参加大典。辰同时拥有一位神廷高层任职的父亲和一位皇族公主身份的母亲，提前拿到执召令也算正常。
她随后和巴拉娜一块逛街去了，一面走一面漫无目的地聊天。巴拉娜有一个极突出的天分，她对于八卦流言极端敏感，和她聊一下午的天，基本就可以知道全皇都一个月间发生的所有新鲜事。天知道这是种什么奇怪的天分，有时候凌甚至怀疑其实巴拉娜拥有瞳阵，专门收集八卦。正聊着，一队骑兵呼啸而过。领头的骑士看起来已经有四五十岁，头发灰白，面容棱角如刀刻般锋锐，旁边的女骑士气质出尘，一时都无法确认年纪。
凌认出了他们，正是一直在末予城的辰的父母。而他们也看到了路边的凌，并没停下，只是辰的母亲转头朝她微微一笑。
凌还没来得及报以微笑，他们已经走远了。看起来他们的目的地并不算是毕宁家，而是直指神都。
傍晚，凌与巴拉娜分别，回到家中。她的母亲在昨天傍晚就已经离开了，家里除了她父亲之外，也不过只有几个必要的仆人。
洛兰沙耶算是帝都大族，这样的家族，在外人口中总是会用各式浮夸的词藻去描绘，但此时看起来，也不过是一个空荡荡的大院子。
洛兰沙耶大公今年刚过四十岁，可是头发和胡须却已经全白了，看起来甚至有七十岁。这让他们看起来更像是爷孙，而非父女。凌曾经仔细思考过和父亲走一块在熟人面前冒充爷孙的可行性，但最后无奈放弃了这个计划，一是因为认识她的人大多也认识她父亲，找不到可骗的人选；二是即便骗术成功，被骗者最多也不过感慨她父亲看起来老，估计不会去夸凌看起来年轻。
当然，最主要的因素还是没这个胆子。
凌从小到大都挺怕自己的父亲。这种畏惧不是对于自己的父亲，而是对于一个人。这么表述显得有些奇怪，凌拥有远超普通人的智慧，并且善于应用它。在与别人相处的时候，她善于观察人，分析人，然后投其所好——虽然听起来不好听，但不得不说，她因此一直受所有人喜爱。但还是有些失败案例，很少，大多数情况下也是有可以接受的原因，除了她父亲。
十几年的相处，凌至今没能看清楚她的父亲。那个人总是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乍一看第一眼或许会有类似慈祥和蔼容易亲近之类的感受，但时间一久，就会明白那单纯只是一个表情不代表任何实际含义，存在的唯一原因，只是因为一个人的脸上总是需要一个表情的，即使所谓“面无表情”也是一种表情。他也会表现愉快，哀伤，愤怒，轻松——诸如此类普通人所具有的情感看起来他也有，但是与其说是真正要表达这样的情感，不如说只是故意按照普通人应有的反应而进行表演，他真正的想法是什么永远都藏在那张脸下面。这么多年以来凌不确定是不是曾经了解到过一次他真正的样子。
这种情况一般被称之为“城府很深”，看穿自己父亲的城府一度曾经是凌的最大奋斗目标。
这个时候她的“城府很深”的父亲正坐在客厅的椅子上闭目养神，面前的桌子上放着一个纯金饰银纹的盒子，左上角是象征着神廷的羽翎纹。这盒子凌从来没在家里看到，联系到未来将要发生的某件大事，她意识到了这是什么。大公听到凌进门的声音之后睁开眼，也没理会凌的问好，打开那个小盒子取出一个小东西丢了过来，说道：“神廷第一神骑士即位大典确定在五天之后，这是你的执召令。”
话说完，他就又重新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凌早习惯了他这样的风格。她父亲平日里公务算是繁忙，但每天都会抽出一小段时间靠在那张椅子上闭目养神。这个时候最好不要打扰他。她退了出去，回了自己的书房。
执召令，进出神都的唯一许可，凌手里的这一块金质赤纹，半个手掌大小，狭长似盾，叫做圣辉之盾，是针对重大典礼神廷统一发放的执召令。除此之外还有两种执召令，黑色单翼神冕之剑，由封号圣骑士发放；银色双翼神权之剑，由神骑士发放——只是一般发放神权之剑的是隶属神廷的四位神骑士，隶属皇廷的四位神骑士虽然也有此权利，但循例通过神廷发放圣辉盾——至于十二封号圣骑士联名的银色瑟米兰之剑就属于传说的范畴了。
她翻来覆去仔细研究了一下这块执召令，冒出的第一个想法是能否进行仿制，不过于此她不怎么擅长，没办法确定这东西的材质究竟是什么，想来也不会是普通的黄金之类的。有时间的话可以找辰一块研究下，不过应该一直到神都才能再见到他吧，典礼结束执召令应该要被收回的，好像没剩什么时间的样子。就只能期望辰自己机灵一点能预先洞察到自个恋人的想法，在没人提醒的情况下自己肯认真研究下执召令的造型和材质。
凌仔细思考了这个可能性，最终发现，期望他靠自己的智慧预料到这样的事情估计不太可能……只能期望运气和两个人间的默契了。
凌随手把执召令扔到了自己桌子上，随手从旁边的书架上抽了一本书津津有味的读了起来，露在外面的封面上画着一片小树林，树林间奔跑着各种小动物，一条小路从林间穿过，路的尽头依稀可以看到一间小木屋，整幅画充满着——呃——童真童趣。
如凌这样的人，书房里肯定起码会有一个堆满书籍的大书架，这并不出人意料，符合所有人对那些富有智慧的人的基本印象，不过恐怕没人愿意相信，凌的书房里有整整一个书架的童话书。
往前几年有个笔名叫湖畔女巫的人做了一件算得上震动了整个儿童文学界的事情，他（一直没人见过真人姑且这么称呼）大概在两三年的时间里，将市面上几十种流行的童话集进行了统一的改写，每个故事都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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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都最中央的地方，那座最大的宫殿被称为中央神宫。在中央神宫正面墙壁靠左上有唯一一块黑色的石砖，上面刻着一段文字。
中央神宫基本都是用相同大小的石块堆垒起来的，每一块足有一人长，半人宽。每一块石块都被切削地一模一样，但最出奇的其实是，每一块石块都是那么纯白无一丝杂色，也不知道究竟是从什么地方开凿出来。而这唯一一块，又是那样完完全全对立的，没有一丝杂色的黑。
怎么看怎么都不像是自然形成的。
那段文字究竟是什么时候刻上的没人知道。不过一般被认为是神都建成的时候。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了，从来没听说过神都动过一砖一瓦。
旧了的房子会坏，坏了需要修补。有时候即使房子还没旧也会被拆掉，在原址上另起新的。这是由人所创造的自然规律，可神都从来没有过。这座城市自建成起就再也没动过，而它本身也像个奇迹，恒定保持着原本的样子。
已经见怪不怪了。毕竟这可是神都，这整个世界上最高贵最神秘的地方。
而这段文字——姑且这么称呼好了——从形式上看起，是一个标准的小节，四行，每行六个字符。所以猜测最多——同时也是逻辑上最靠不住的——是认为这是一段咒文。靠不住的理由也极为简单，因为单独一个小节的咒文基本没什么实际意义，又怎么会被刻在这种地方。
其他的说法也有一些，比较得到广泛认可的，比如这是创世双子神或者其他什么人的名字，又比如是神给人的什么教导，教育人们要虔诚要向善要具有这样那样的美德之类。这其中又分了很多流派，各种引经据典，各种分析推理，互相之间争论不休，以致相互结仇不相往来都是有的。
不过总归是谁也没能说服谁，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不同解释的种类也反而呈现一种越来越多的趋势。
从别的地方着手解读这二十四个字符也是不可能的。因为迄今为止，这些字符的唯一出处就是这块石砖。在这个世界上任何其他地方都从没有见过这些字符的影子，甚至连相近的字符都没有。
所以倒不妨就这样总结，刻在神都中央神宫墙上的这二十四个字符来自于一个不为人所知的独立语种。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知道哪怕其中一个字的含义。
人们给这个语种一个极特别的称呼——羽翎。虽然不知道它们的意思，但从外观上看，它们笔画飘然，就如飞羽。
/序章
对于凌来讲这个世界差不多到了最完美的状态了。她父亲是帝国皇廷参政，三等大公爵，位高权重，母亲精明强干极有头脑，把家族产业管理的井井有条，洛兰沙耶商会的旗号飘扬在每个大城市的上空。更重要的是父母都极为宠爱她这个独女。而从凌自身讲，她自小聪颖无比，五岁的时候，当时帝国极有威望的右大丞相克格罗大公爵就称赞她，说过不了二十年，帝国就要出现第一个女大丞相——虽然有些夸张的成分毕竟对象只是个五岁的小女孩。不过……近些年类似的说法反而是越来越多，而且当真的程度也是如此。虽然凌已经多次，无论在公开场合还是在私下，表达过自己从没有从政的想法，这些说法也从没有消退过，尤其是帝国刚刚出了一个二十五岁的左大丞相。
圣·毕宁，毕宁家族现任族长的长子，比凌大八岁，在这一年早些时候刚刚接过他老师的位子，就任帝国神廷第二神骑士，皇廷左大丞相领外务大臣。虽然每一位新任的神廷第二神骑士都担任同样的职务，但对于圣而言，对他的任命是实至名归。假如他不是前任第二神骑士选定的继承人，帝国皇帝陛下一定也会任命他为右大丞相。而且，他还依靠自己的功绩——而非袭位——晋位公爵。这在整个帝国引起了极大的轰动。对于整个帝国的年轻女子来说，这位神骑士殿下，公爵大人，几乎是她们所有人的梦中情人。每天都会有传言，说哪里哪里的哪位小姐，声称非他不嫁。而从实际的官方统计来讲，在适龄人数起伏不大的前提下，这几年新婚人数确实在不断减少，今年更是达到了一个历史最低点，以至于就在不久前，皇帝陛下亲自颁诏，鼓励适龄男女成婚，并在不久之后的某次大朝会上，在皇廷百官面前隐晦地提醒左大丞相年岁不小，是否该考虑成婚了。
本来这些和凌是没什么关系的。可是当今帝国承平日久，外无敌寇，内有明君。太平盛世自然是好的，可是人们没什么烦心事，平日里太闲了，各种茶余闲话也就漫天飞舞。当前最热门的话题，自然是围绕着这历史上最年轻的大丞相大人，然后顺便就把这十几年前就被预言要成为这帝国第一个女大丞相的凌扯进来了。
低端点的话题就是讨论下这女大丞相会在多少岁的时候能真正成为大丞相，据说好些个赌场都开了盘口，不过毕竟验证周期实在是太久了点，真正有兴趣去下注的人倒不是很多。而高端层面的讨论，已经开始有理有据有节地分析，对于凌·洛兰沙耶大小姐来讲，应该选择怎么样的道路来成为一位大丞相。支持者比较多的方式有两个，其一是从地方的行政长官做起，依靠洛兰沙耶家族在帝国中西部的影响力迅速崛起————这条路的优点是稳，缺点是慢。由地方行政而起即使有家族的助力，没个十年八年也没法回到皇都，而且洛兰沙耶也算不得帝国一流家族，这一代穷家族之力不过只成就了一位参政，看起来与大丞相一步之差，但参政就是参政，大丞相就是大丞相。左大丞相的位置一直是神廷第二神骑士殿下的，依靠人力所能抵达的也不过只有右大丞相一个位子，而帝国参政，向来不少于六个。另外一种方式就比较玄奇了，他们认为凌可以像此前圣殿下一样，从外交做起。不过现在来讲与魔都雅兰格特的联系基本全部把持在圣的手中，要从外交起家只能开辟与圣都密登的外交路线，难度实在是大多了。尽管好些年没有打仗了，帝国和联邦依然出在敌对的状态。
虽然有难度，所有人却都对这位大小姐有满满的信心。于是新的讨论就此展开，人们纷纷开始讨论猜测这位大小姐会用什么奇策来一举打破帝国和联邦连绵几千年的敌对关系，为整个世界开辟新纪元，建立不世功勋名载史册。甚至很多人已经开始严肃地讨论未来凌·洛兰沙耶大丞相和圣·毕宁大丞相谁的历史地位会更高的问题，完全无视了其中一位还没踏上战场，甚至连踏上战场的想法都没有。
以上种种不过是些无聊好事之徒的妄想，其实和凌毫无关系。她的志向才不是踏足政坛千古留名，相反，她对过几年找个人嫁了，然后做一个优雅地，什么都不做的贵妇人，每天在花园浇浇花逗逗猫看看书的生活充满了向往。
稍有点不如意的地方，就是几乎所有人都觉得凌和她的恋人不般配。即使是最溺爱凌的父母也对她所选择的恋人颇有微词。这些话自然没法对凌造成哪怕一丁点的影响，可是她的恋人也许会很困扰吧，他那样的人——
辰·毕宁，从名字大概也能看出些与左大丞相圣·毕宁之间的关系。他们是亲兄弟。辰与凌同岁，小圣八岁。论出身，凌的父亲是帝国参政，以他为族长的洛兰沙耶在帝国中西部有六个行省总督；而辰姑且不论位居神廷第二神骑士，皇廷左大丞相的哥哥，他的母亲是帝国大长公主，当今皇帝陛下的姑姑，家族世守北疆，父亲如今是北羽第一副大统领，神廷圣骑士，实际控制着北羽五个军团与二十七城城卫近百万大军。与洛兰沙耶家族相比起来，毕宁家族更庞大，真正算得上帝国第一流的家族。凌和辰在一起也算得上门当户对，令人不满的，只是辰除了显赫的身世，再也没别的可和凌般配的了。
从某些角度讲辰并不能算是平庸的人，相反，与同龄人相比，还勉强称得上出众。只是凌是一个无论走到哪里都夺目如太阳般的女孩，在她身旁的烛光抑或火炬根本没有区别，再者辰还有一个同样光芒万丈的哥哥，愈发显得辰暗淡无光。而他平日里沉默寡言，外貌也称不上英俊，看起来稍显瘦弱，勉强能称为清秀，不管从什么角度看，都更像一个陪衬。
要说老实话，其实无论凌的恋人是谁，都会让人产生“不般配”的想法。能够配得上凌的人大概只有圣了，而同样，能够配得上圣的人大概也只有凌了。只是很可惜他们之间岁数差别稍稍有些大，又很明显对彼此没什么爱意。只是当辰处在这个位置的时候会额外受到双倍伤害，一边被认为配不上凌，一边被拿来和圣相比较，感慨明明是亲生兄弟却有这么巨大的差别。当有关的讨论广泛的传播开来之后，辰再被提起的时候也就不再被称呼名字，而一般被代成为“那个废物”。
这些传言凌常听人说起，她知道辰也是如此。她曾经为辰有过担心，可辰什么也没说。
凌坐在林间道旁的长椅上再次翻开怀表，时间是上午十点钟，离约好的时间已经过了半个小时。
这块怀表是辰送给她的，作为前一年的生日礼物。当初辰在她生日之前问她想要什么礼物，她恶作剧之心顿起，于是说让辰亲手做一块怀表送给她。辰认真想了想，答应了。她本是想最多不过是他去买些零件组在一起，然后亲自刻画魔纹——她知道，辰对于魔纹极为擅长。只是当天他就拉着凌跑去买了一大块晶莹剔透的蓝色水晶——花光了两个人所有的零花钱——然后一直到凌生日，中间整整十天凌都没再见过他，差点就以为他携水晶潜逃。当凌生日那天，太阳都要落山了，辰才出现在凌的家里，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手里抓着一块怀表，晶莹剔透，蓝光流动如水。
据后来辰自己的表述，他系统学习了怀表的构造和外形设计，然后应用相关炼金术从零起亲手做了这块怀表。中间也不断伴随着失败，直到那时候才最终完成。
从那起凌做了两个决定，第一，这块怀表只要还能转，她就会一直带着；第二，不再向辰提类似“亲手做什么”的要求。
好在虽然辰在怀表外形设计上是新手，这块怀表外形还算过得去，带出去不算丢人。同时她也产生了一个疑问，为什么自己的生日礼物，反而还花光了自己的零花钱。
这块表准的诡异。怀表这种东西还算是新兴的玩意，技术算不得成熟，质量好些的一天慢个四五分钟，质量差点的大概只有小时是准确的，分钟这个计量单位名存实亡。伟大的，几乎无所不能的魔法偏偏在两个方面毫无作为：其一是对人的意识和思想的认知与操纵，一般称之为精神系或者灵魂系——这两种称谓本质是相同的，只是对应不同魔法研究流派——这一类的魔法从来没有正统的咒文流传，只见于某几种极为罕见的瞳阵，而且属于文献记载，最晚也是在几百年前；其二是对时间的认知与操纵，时间系，或者尊称为永恒魔法，这一系的魔法倒是有一段咒文流传了下来，被直接称为时间魔法，这段咒文长度二十八小节——恰好是魔法吟唱能够达到的极限，不过魔力消耗极低，初学者也可以使用，而作用也极为简单，显示吟唱至十一小节第二行最后一个字符时的具体时间。
对这二十八小节的咒文的研究从来没有间断过，因此遭受意外献出生命的每隔几年都有听说，因之受伤的就更多了，可数千年过去了，成果是零。
主流的计时方式是使用机械进行的，精度尚可，只是体积巨大，实在没办法随身带着。所以每座城市最常见的就是机械钟楼，有时候视线良好，一眼望去，就能看到三四个。
魔法驱动的怀表是如何计量时间的凌并没有研究过，只是听说如果需要校表，需要专有咒文，这取决于怀表内铭魔纹构造。它的制造者辰肯定是知道的，凌也没特意问，反正这人是要在身边转一辈子的，什么时候需要校表伸手拉过来就行了。不过一年过去了，这表还从来没校过，让她不由常洋洋得意地向别人炫耀一下。
这怀表和他的制造者一样，印象中他还从没有迟到过。凌心里稍稍有点不安。事实上她与辰前一天下午也约好见面的，只是她一直坐镇封地打理商会的母亲突然回到了家里。她父亲和母亲看起来还算“感情和睦”，不过一年的时间见面次数不超过三次，合计时间不超过一天，傻子也知道所谓的“和睦”只是在演戏。
母女长时间不见自然有很多话可说，说着说着，时间就过去了。等她想到什么跑出来看，太阳都要落山了。
会不会生气了？虽然心里清楚辰不是这么小心眼的人，还是免不了有些担心。她起身朝辰的家走去。整个皇都分成三层，最北面中间是皇宫，也被成为宫城。宫城外围叫做皇城，面积抵十几个宫城，大都是皇族和大贵族们的府邸，元老院和议事殿也在里面。再往外就是外城了，民居，市坊，此外还有内阁各部的办公机构。凌的家和辰的家都在皇城之中，皇宫正门以南，以仪光大道为界，分为东西两片。西面多为皇廷官员的宅邸，而东面住的多数都在神廷之中供职。
真划分起来倒也没有那么严格，帝国并没有一个家族不准同时有人效力两廷的法令。事实上，绝大多数大家族对于两廷都有涉及，凌就有一些亲戚在军中，听说有一个远亲已经是神廷羽骑士，在西翎某城市之中担任城卫指挥使。
不过洛兰沙耶世代主要还是在皇廷为官，她家住在仪光大道以西两个街区，而毕宁家族世代神廷领军，家在仪光大道以东一个街区。
说是毕宁家，其实在皇都几乎没什么人。毕宁家族重心在北羽，绝大多数家族成员都分布在北羽的几个行省之中。族长和族长夫人——也就是辰的父母，更是坐镇澜光行省末予城。皇都之中的毕宁家不过是个象征而已，如今就只有辰也一些佣人住。圣早在几年之前就搬出了家，如今更是在皇都东郊海边新建起了气派的左大丞相府。
除此以外，听辰提过，在皇都之中他还有一个堂兄，供职于皇城羽卫，没什么很深的交情，彼此不常见面。
刚跨过仪光大道，迎面遇到一个女孩。那女孩看见凌直接蹦过来。
“咦，凌，你是要来找我吗！”
眼前这个和凌年纪相仿的女孩叫巴拉娜，皇城羽卫指挥使的女儿，凌从小一块长大的死党。同时在帝国中央魔法学院之中和辰是同班，高等魔纹系，同时也是凌安插在辰身边负责监视辰有没有做什么对不起凌的事情的卧底。当然，最后一项是她自命的，凌才没有拜托她做这种事情。
凌摇摇头：“我过来是找辰的，今天上午约好了见面，不过我没有等到他。”
巴拉娜瞪大了眼睛，一脸的不可思议：“他居然敢放你鸽子？”
凌白了她一眼，但明智的没有多做纠缠，转而问道：“你见过他么？”
“今天没有——不过昨天中午我见过他。昨天中午有一队骑士到了毕宁家，把辰接走了，看样子是朝神都方向去了。”
这个答案让凌感到迷茫，“神都？难道是去左大丞相那里了么？发生什么事情了？”
“我怎么知道，不过我觉得应该不是左大丞相，领头的那个人我虽然不认识，不过看纹章是名隐骑士。神廷制度你也了解，左大丞相也调不动这么高衔位的人，更何况只是接人。”
“……那大概是因为第一神骑士即位大典吧。或许皇族成员是提前被接进神都的。”
“可他又不是……”话说了一半巴拉娜也反应过来，“你是说大长公主啊，或许吧……可是动用一名隐骑士还是太过了点吧。我觉得即便是神都迎接皇帝陛下，最多也就出动一位隐骑士了。这可算是军团总制一级的，比我爸爸还整整高着一级呢。”
这一点凌倒是不怎么在意，虽然确实是古怪了一些。知道辰的去向之后凌也就不用再往他家去了。神廷方面将要举行重大典礼，新一任第一神骑士陛下要即位了。这个消息早就已经得到了神廷和皇廷两方面的确认，具体时间就在一周以后。据说这段时间就要开始大规模派发执召令，邀请两廷的高层们前往神都参加大典。辰同时拥有一位神廷高层任职的父亲和一位皇族公主身份的母亲，提前拿到执召令也算正常。
她随后和巴拉娜一块逛街去了，一面走一面漫无目的地聊天。巴拉娜有一个极突出的天分，她对于八卦流言极端敏感，和她聊一下午的天，基本就可以知道全皇都一个月间发生的所有新鲜事。天知道这是种什么奇怪的天分，有时候凌甚至怀疑其实巴拉娜拥有瞳阵，专门收集八卦。正聊着，一队骑兵呼啸而过。领头的骑士看起来已经有四五十岁，头发灰白，面容棱角如刀刻般锋锐，旁边的女骑士气质出尘，一时都无法确认年纪。
凌认出了他们，正是一直在末予城的辰的父母。而他们也看到了路边的凌，并没停下，只是辰的母亲转头朝她微微一笑。
凌还没来得及报以微笑，他们已经走远了。看起来他们的目的地并不算是毕宁家，而是直指神都。
傍晚，凌与巴拉娜分别，回到家中。她的母亲在昨天傍晚就已经离开了，家里除了她父亲之外，也不过只有几个必要的仆人。
洛兰沙耶算是帝都大族，这样的家族，在外人口中总是会用各式浮夸的词藻去描绘，但此时看起来，也不过是一个空荡荡的大院子。
洛兰沙耶大公今年刚过四十岁，可是头发和胡须却已经全白了，看起来甚至有七十岁。这让他们看起来更像是爷孙，而非父女。凌曾经仔细思考过和父亲走一块在熟人面前冒充爷孙的可行性，但最后无奈放弃了这个计划，一是因为认识她的人大多也认识她父亲，找不到可骗的人选；二是即便骗术成功，被骗者最多也不过感慨她父亲看起来老，估计不会去夸凌看起来年轻。
当然，最主要的因素还是没这个胆子。
凌从小到大都挺怕自己的父亲。这种畏惧不是对于自己的父亲，而是对于一个人。这么表述显得有些奇怪，凌拥有远超普通人的智慧，并且善于应用它。在与别人相处的时候，她善于观察人，分析人，然后投其所好——虽然听起来不好听，但不得不说，她因此一直受所有人喜爱。但还是有些失败案例，很少，大多数情况下也是有可以接受的原因，除了她父亲。
十几年的相处，凌至今没能看清楚她的父亲。那个人总是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乍一看第一眼或许会有类似慈祥和蔼容易亲近之类的感受，但时间一久，就会明白那单纯只是一个表情不代表任何实际含义，存在的唯一原因，只是因为一个人的脸上总是需要一个表情的，即使所谓“面无表情”也是一种表情。他也会表现愉快，哀伤，愤怒，轻松——诸如此类普通人所具有的情感看起来他也有，但是与其说是真正要表达这样的情感，不如说只是故意按照普通人应有的反应而进行表演，他真正的想法是什么永远都藏在那张脸下面。这么多年以来凌不确定是不是曾经了解到过一次他真正的样子。
这种情况一般被称之为“城府很深”，看穿自己父亲的城府一度曾经是凌的最大奋斗目标。
这个时候她的“城府很深”的父亲正坐在客厅的椅子上闭目养神，面前的桌子上放着一个纯金饰银纹的盒子，左上角是象征着神廷的羽翎纹。这盒子凌从来没在家里看到，联系到未来将要发生的某件大事，她意识到了这是什么。大公听到凌进门的声音之后睁开眼，也没理会凌的问好，打开那个小盒子取出一个小东西丢了过来，说道：“神廷第一神骑士即位大典确定在五天之后，这是你的执召令。”
话说完，他就又重新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凌早习惯了他这样的风格。她父亲平日里公务算是繁忙，但每天都会抽出一小段时间靠在那张椅子上闭目养神。这个时候最好不要打扰他。她退了出去，回了自己的书房。
执召令，进出神都的唯一许可，凌手里的这一块金质赤纹，半个手掌大小，狭长似盾，叫做圣辉之盾，是针对重大典礼神廷统一发放的执召令。除此之外还有两种执召令，黑色单翼神冕之剑，由封号圣骑士发放；银色双翼神权之剑，由神骑士发放——只是一般发放神权之剑的是隶属神廷的四位神骑士，隶属皇廷的四位神骑士虽然也有此权利，但循例通过神廷发放圣辉盾——至于十二封号圣骑士联名的银色瑟米兰之剑就属于传说的范畴了。
她翻来覆去仔细研究了一下这块执召令，冒出的第一个想法是能否进行仿制，不过于此她不怎么擅长，没办法确定这东西的材质究竟是什么，想来也不会是普通的黄金之类的。有时间的话可以找辰一块研究下，不过应该一直到神都才能再见到他吧，典礼结束执召令应该要被收回的，好像没剩什么时间的样子。就只能期望辰自己机灵一点能预先洞察到自个恋人的想法，在没人提醒的情况下自己肯认真研究下执召令的造型和材质。
凌仔细思考了这个可能性，最终发现，期望他靠自己的智慧预料到这样的事情估计不太可能……只能期望运气和两个人间的默契了。
凌随手把执召令扔到了自己桌子上，随手从旁边的书架上抽了一本书津津有味的读了起来，露在外面的封面上画着一片小树林，树林间奔跑着各种小动物，一条小路从林间穿过，路的尽头依稀可以看到一间小木屋，整幅画充满着——呃——童真童趣。
如凌这样的人，书房里肯定起码会有一个堆满书籍的大书架，这并不出人意料，符合所有人对那些富有智慧的人的基本印象，不过恐怕没人愿意相信，凌的书房里有整整一个书架的童话书。
往前几年有个笔名叫湖畔女巫的人做了一件算得上震动了整个儿童文学界的事情，他（一直没人见过真人姑且这么称呼）大概在两三年的时间里，将市面上几十种流行的童话集进行了统一的改写，每个故事都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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