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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梧背着莉莉雅匆匆穿过集市,时已傍晚,他的半边身子全是一片暗红血色,那是冰镜虎王微微干涸的生血凝驻。还未收摊的卖主和零散的几个采买者都向他投来了好奇的目光,但他丝毫不顾,焦急难耐的情绪充斥在他心间,再快点,更快点,若不然的话,巨鲸神像和神圣教廷都会闭门的!

    神圣教廷是一片建筑群,门口仿造神山的布至,有道缩小的仰望天梯。就在秋梧抬脚踏向仰望天梯那一刻,耳中却传来了莉莉雅的声音:“回家,不要去!”她的声音很是虚弱,但也有一种从未有过的严肃和坚决。

    秋梧的脚悬停在第一台阶梯半空定住,半响,他以为自己听错了,一路上任凭他怎么叫喊,莉莉雅始终保持昏睡,此刻却忽然醒了,难道她意识到了什么,或者有什么东西促使她苏醒了?

    “回家,不要去,他们医治不好我,你去了,会更难受!”

    秋梧知道她的意思,只要踏进去,不仅莉莉雅会遭受又一次的屈辱,而带着她进去的自己会怎样,他已经不能想象。眼前光辉神圣的教廷,远没有一眼看上去的那样圣洁完美,越是巨大夺目的绚烂背后,越是隐藏着令人恶寒的暗色面,通过莉莉雅所经历的,这样的几率在他看来已是必然。然而她的情况真的很糟,可即便到了此刻,莉莉雅依旧不想他为了自己去卑微祈求。秋梧可以想象,一个女孩都忍受不了的屈辱,要一个男人低下头颅,卑躬屈膝,甚至压的比任何人都低!无比卑微的姿态,那是一种如何不堪的境地,可莉莉雅已经为他经历过了。

    秋梧早已下定决心,执拗的就要踏下这一步,可脖子上忽然一紧,快速迎来的疼痛和窒息,让他忍不住一后仰,原本踏下的脚步随即变成了后撤支撑的垫步。眼前的阶梯上没有留下一丝痕迹,秋梧有些不可置信的想要回头,这一下,肯定是背上的莉莉雅用力箍住了自己的脖子,这一下似乎也抽干了她余下的所有力气,说话变得无比的有气无力:“带我回家,好吗?”

    而此时,阶梯上出现了一名神职人员,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二人,没有开口的意思,也同样没有要帮忙的意思,一如既往的波澜不惊和严肃庄严,很是奥妙。但是秋梧明白,只要他踏上这阶梯一步,屈辱的旅程也就开始了,始于眼前这个拥有奥妙神色的神职人员。

    “不要,不要去求他们,我们回家……”莉莉雅无比虚弱的声音中已经多了哭音的哀求。

    秋梧自己不惧怕屈辱,原本莉莉雅的用力也不可能真正要了他的命,之所以借势后撤了这一步,是因为他突然意识到,踏实了这一步,坚强勇敢的莉莉雅又会如何反应?她已经警告过他,力阻过他,甚至哀求他,他还是要坚持的话,会发生什么,他不敢也不想知道。

    病痛中的莉莉雅会受到屈辱!自己同样会,那么,用来换取求生的可能值不值呢?本唯愿她就这么一直昏睡不醒,所有的屈辱折磨都冲着他一个人来,他会毫不犹豫的径直走进教廷里,去哀求他们施舍自己。

    此刻的秋梧抛开了所有,只余下焦急,他知道,自己需要一个极速且准确的决定。

    但越是心急,心中越是变得万分迷茫和无助。渐渐的,眼前庄严整肃的教廷建筑,却隐隐的扭曲动作起来,越来越快,不一会儿,俨然化作了一个巨大的人形态,戴着一个圣光闪耀,让人不能直视的洁白面具。秋梧看清楚了,那名俯视的神职者其实就是面具的化身,代表着人们一切正直美好的愿景,他从未见过如此圣洁的面具,但也从未见过如此丑陋的躯体,面具下露出的颈部皮肤开始,皮肉开始绽裂,黑色的血带着股股恶臭,从裂缝中冒出……越往下看,人形的下半身已经不复存在,整个一滩黑色烂泥塑成的堆砌,分不出哪里是皮,哪里是肉,哪里是脚,哪里是身子……

    这是个妖魔,且极度兴奋!吞食人的尊严,侮辱人的人格,把人当玩物,这会令它兴奋**,真是变态恶心的怪物!

    把它当作妖魔看待,这让秋梧升起恨意,这股恨意支撑着他再次抬起脚来,不就是尊严吗?我愿意交换!

    “我的命就和你的尊严一样,难道你想要舍弃我吗?”

    后背上莉莉雅的泪水浸透了秋梧的猎装,原本微微干涸的血迹被沁润的又鲜活过来,滴嗒一下,坠落在脚下的石板上,溅开一朵血花,绽放的腥红惊艳。

    莉莉雅她说的这句话有问题,太过绝决,不留后路,甚至是一条在生存面前,显得极度弱智的绝路!

    但秋梧还是又一次把脚收了回来,正好踩在那朵血花上,将其隐盖。他终于知道问题的关键在哪里了,没错!看到最深处的话,莉莉雅实则是个傲气十足的女孩,高不封顶!只是隐藏的很深,但埋的愈深愈坚韧,可这样的傲气,却甘心情愿的为秋梧彻底的坍折了一次,但那不是真正的坍折,因为莉莉雅从未那样想过。而秋梧前一刻的心,还在为此隐隐作痛着,但这一刻他懂了。

    高傲的莉莉雅,她有多大的高傲,就必然伴随着多大的孤独!孤傲是一对孪生兄弟,虽说孤独的人不一定高傲,但高傲的人必然孤独,孤独有可能被迫选择,但高傲往往是人们主动拥抱的。而这样的莉莉雅也异常渴望能有个人,看清她的高傲,同时守望她的高傲!无疑,秋梧这个她的神迹,就是她能托付这一切的人,所以她义无反顾,也理所当然。

    她自己用了一种堪称坍折的方式向秋梧展示自己,并且用此守望着他。所以秋梧需要用他自己的方式向她证明,他看清了她的高傲本质,她的神迹不可能是假的。

    不高傲的人不需要纯粹的尊严,他们只需要带上以尊严为名的面具就行了,在需要时带上,在面临各种需要脱下得益的处境中,又毫不犹豫的扯下丢弃,甚至践踏耻笑它不值一钱。是的,那样的东西本就是一层遮羞,的确不值一钱。秋梧却不屑于游玩这个可笑的玩具,于是他用力在地面碾了几下,把那朵血花彻底的隐藏掉。这一刻,他和她永为互相守望者,明白了对方的心,立下了最坚贞的无声誓言!

    秋梧再一次抬起了脚,天梯顶端的神职人员脸上微微露出了一丝肃穆笑意,看来终是忍不住暴露了不应该暴露出的东西。这笑容太过光明肃穆,但在这一刻,任何一种方式的笑,都不可能被人理解为善意。可秋梧却没如他所预料的踏上阶梯,反而是给了他一个诡异的笑容,这个莫名难言的笑容立马使得他刚刚升起的快感突然消失了,就像是将要喷薄的那一瞬间被人浇了一桶冰水,非但快感全无,反而难受怪异至极。

    秋梧抬起的脚转向了身后,迈开坚定有力的步伐,口中柔声道:“乖,我们回家,别哭了!接下来的巨鲸神像也不必去了。”他已经打定了主意离去,而身后的神圣教廷,那个巨大的妖魔躯体,还在不断扭动着,兴奋着,莫名的认定了,他会回头的!这个妖魔哪里明白,在秋梧和莉莉雅互相守望的傲气之下,它连一个下作的卑微小丑都不如。

    真正促使秋梧下定决心的,就是脚下那一朵血花,那是莉莉雅的泪水和冰镜虎王的血混合。但它同时也是莉莉雅尊严滴下的血泪,血花本没有明确的方向,但他懂了,血花明确的指着回家的路,从未指向过那道向上的阶梯。

    于求生一道来说,他俩人最终为自己选择了一条真正的绝路!而对于他俩的人生,这却是唯一的一条生路!路上有的,也是唯一的,可以被当作墓志铭,印刻下痕迹!也可以视做最后的人性之光,引领迷途!

    那就是不舍初心,互为守望!

    孰轻?孰重?

    回到家里,莉莉雅心情愉悦,人的状态一下子就好了许多,扭动着身子从秋梧背上下地,连声催促他去清洗身上的血污。

    家里有多少的资材秋梧早已心里有数,这些钱是莉莉雅卖兽皮兽骨辛苦存下来的,但也只够勉强维持去沃伦的路费而已,想要求名医,配好药,根本不可能。而想要摆脱目前困境的唯一办法,他决心已定,于是匆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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